陈熙南从包里掏出湿纸巾,轻声劝了句:“二哥。”
劝得不说几分真心,只能说非常假意。站在后面,心不在焉地擦着手。眼睛四下瞟着,最后定格在靠窗那桌。
桌后一个三十左右的女人,相貌平平无奇。扎着马尾辫,穿着件过时的黑呢衣。正半站着往这边瞅,嘴无意识地微张着。
俩人对上眼神,彼此都知道了身份。隔着冰凉的镜片,陈熙南扫了她两秒,又缓缓地滑走视线。漫不经心的一个眨眼,带着说不上的轻蔑。
段立轩这边还没罢休。拄着桌面凑上前,逗小狗似的撩闲:“嘬嘬嘬,跟你说话呢?”
江湖狠人和精神小伙区别很多,但最容易分辨的,是财富力量。
一个拼夕夕就算叫破喉咙,也不如拿名车钥匙叩两下桌子。段立轩虽说没掏车钥匙,但他有一手的灭霸戒指。配上茶晶眼镜小胡茬,往上一凑,呼的气都带腥味儿。
那男人看也不敢看他:“…妹笑。”
“妹笑?我眼瞅着你嘴叉子咧多高。笑就笑了呗,咋还不承认呢?”
“我妹笑!刚才,喝,喝呛了。”
“有种干没种认啊?哎我草了,我段二最他妈烦这种人!你今儿要爽快认了呢,我还真就不咋地你。要狡辩呢,咱这话可就另说了啊。”段立轩拿脚尖点了点他膝盖,嗡着嗓子问,“我再问一遍。笑没笑。”
可怜这男的也没干啥坏事,就是看热闹没眼眉。要放平日子,段立轩狠一嗓子就算了,不会上来耍威风。
但当下,他有别的目的。
如果来的是保活亲爹。那他上去就是削,陈乐乐拦都不好使。但来的,是保活亲妈。
瞎子残暴,但瞎子有原则:不凶女人。老人小孩都不在这个范畴。熊小子,大鼻窦。老毕登,一脚蹬。
只有女人,无论年长年幼,高矮胖瘦,他连嗓门都不会高。究其原因,还在于段氏的‘性别哲学’。
在段立轩看来,男女的确有别。男人有运动优势,女人有感觉优势。不是说男人当不了护士,也不是说女人做不了刑警。但就像运动会分男女一样,有些事不可合并。即便孙二丫削尖脑袋往女人队里站,他也需要遵守基本规矩。
这个规矩就是:暴力手段,仅限于男人之间。
如果一个男人,用运动优势去欺负一个女人,并以此来确认自身的优越性。那这个男人就坏了规矩,是作弊、是孬种、是垃圾。
若被欺负的女人,还是这个男人的母亲、妻子、女儿。那他就是垃圾中的垃圾,将被开除人籍,并可以被人道处理。且行刑者,也就是段二爷,无需为此感到愧疚自责。
因为这条铁则,她的弱势成了他的强权。打不了、骂不得。纵使憋了一肚子火,也只能找个倒霉蛋演。
想段二爷行走江湖十来年,何时对普通人自报家门?这冷不丁的一回,整个大厅都吓傻了。连瓷器碰撞的声音都消失,一个个脑袋和桌面平行。
男人反应了会儿,吓得狠一激灵。椅子往后错了一大截,粥碗都打翻了。
陈熙南看差不多了,这才开始动真格的。挡在段立轩面前,迎面抱着往后带:“算了,二哥。给刘老板添麻烦。”
碰巧这会儿刘老板下来了,朗声招呼道:“呦二爷早啊!好久没来了啊!”
他满脸堆笑,像是没看见这边的口角。段立轩也没做纠缠,干脆利落地扭头走了。跟刘老板寒暄几句,俩人勾肩搭背地往楼上走。一路笑声阵阵,好似刚才的不愉快只是幻觉。
上了一半台阶,段立轩扭头递了个眼神。陈熙南冲他温柔一笑,挥了挥手。
两人的相处总是这样。说话,好像更多只是晴趣,而不是必要。
段立轩找茬,陈熙南不会想‘二哥这是怎么了’?‘他为什么这么生气’?
因为他知道「段氏的性别哲学」,所以也就没着急阻拦。让他把想演的演完,把想说的说完。
等说完了,自己再上去当红脸。给二哥递个台阶下,也避免误伤路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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