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铁没有休息日,但泄了气一样载着零星的行人,邓念忱的额头靠在冰凉的扶手上,无功而返的时刻实在太多,堆积到习以为常,没力气抱怨。
最后一家是郗寂买车的地方,是邓念忱打过工的地方。店里的四五个人正围着桌子吃盒饭,看见邓念忱之后招了招手,问他最近怎么不来挣钱,前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,异乎寻常地想念他。
邓念忱坐在一个矮凳子上,笑着解释大四有很多学分要补,实验室实在走不开。
「我早说了,这小子学习挺好,你们还不相信。」
「不显山不漏水,还是个学霸,牛逼。」
「你吃了吗?这还多一份饭。」
邓念忱摘下手套,摆了摆手,说自己吃过了,手心里有汗,看来这次不会冻伤。
没有附和,不去反驳,邓念忱用着同样的说辞走过一整天。
他们听完之后,为了宽慰邓念忱,试图开玩笑揭过这件事,「小偷挺没眼力见,既然都偷了也没偷新款,比你那辆至少贵个两千。」
「他可能喜欢经典款的。」
「这倒是一句实话,买这辆车的人全部被我高度称赞,非常有眼光,是当年所有新款里最好看的一辆,再过十年也不会落伍。」
有眼力见的人不会接着这话往下说,「小偷不是傻子,不会卖到这种店,他们有专门出货的地方。」
这话的掩藏含义不言而明,邓念忱点了点头,说:「我知道,反正闲着也是闲着,不如找点事情做,省得脑子生锈。」
「你要是怕生锈来这帮两天忙呗,他们俩晚上全回家,只剩我一个人,忙不过来。」
正坐在邓念忱对面的人反驳,「不是还有我吗?我不是明天才走嘛,怎么不算人了。」
「你,还是算了,你那心啊,早飘远了,客人都被你吼走了。」
「哇,我去,」着急忙慌地解释,「你说那人,你知道他问我什么吗?他问我能不能给车骨架做个CT,关键是你没看车都快散架了,做什么CT啊,我问他为什么做CT,他梗着脖子问我为什么不能做,跟我说不能做就别废话。」
他把饭盒扔到塑胶袋里,回忆起来还是认为这件事太过离谱,「二大爷的,车不会骨折,只会变成破铜烂铁,我好心问问原因,看看能不能给他找一个解决方案,被那小子当成驴肝肺,还不能生个气。」
喝了半罐可乐继续说:「再说,我还吼他呢,我跟他说句话都怕被传染上。我只说了句我们这里做不了CT,让他去其他地方。」
邓念忱坐在那里,没听他们究竟在说什么。他的视线不在层层叠叠的那些或平庸或昂贵的车身上,不在他们扔得乱七八糟的垃圾上,不在这屋子里的任何地方,他们眼睛压根没有聚焦,白炽灯让他提不起精神。
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,和所有人道别,店主还是叫了他一声,让他考虑考虑,实在无聊的话,看看车也算有点事儿做。
「嗯,我再想想。」
对于工作的人来说,有没有大年三十分明没什么区别,该放的七天假只是七天假,不会增加,有机率减少。邓念森甚至在大年初一还要值个夜班,算不上公平,算不上压迫,算做医者仁心。
年味是越来越寡淡的,电子菸花爆竹引人发笑,算得上他们的额外功能。春晚不再是必看的项目,即使几乎所有的电视台都在转播,依然可以选择在网络里游离于新年之外。
邓念忱坐在单人沙发上,看着红火的电视屏幕神游天外。不到十点钟,谎称困到不能支撑,飘着回到自己的房间。
他没开灯,坐在飘窗那里眺望窗外,总归是过年,有丝缕热闹的气息,至少大部分的灯还亮着。郗寂过年的日子会去旅游,他们家坚持着的传统,在过年这几天找个气候舒适的地方度假,是漫长的团聚。郗寂很多年前便开始不看春晚,是邓念忱的推断,郗寂会准时在北京时间九点钟给他打电话,剩馀的内容是否精彩,邓念忱只能第二天查看。
邓念忱的腿搭在床上,悠闲的靠在飘窗上,外面的烟火映在他身上,他是最中心出现的精心制作的图案。
「这个季节的沙滩好玩吗?」
「每个季节不是都差不了太多,不过是看看海,提前享受春天。」
「就这样,你不能多说点形容词?」
「就这样,有点无聊。」
邓念忱直起身子,关切地说:「怎么无聊了呀,无聊给我发消息啊,我很有意思。」
不知道郗寂在哪里,但一定很安静,非常安静,邓念忱恍惚中觉得自己听见了郗寂的呼吸声,郗寂问他在干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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